3月16日晚，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CCTV-10《探索·发现》栏目播出3集纪录片《探秘曹操宗族墓》的第一集，聚焦挖掘保护曹操宗族墓的全过程，以考古实证串联起曹氏家族在东汉末年的风云历史，再现了半个世纪前那场改变三国考古史的重大发现。
小村庄里发现汉代墓葬
1974年，时任亳县博物馆馆长的李灿带领考古队员，对亳州城南的几座墓葬进行了抢救性发掘。据李灿之子、市文物保护发展中心文博馆员李刚介绍，当时发掘的第一座墓葬位于一个叫董园村的小村子之中，所以这个墓葬也被称为董园村一号墓。李灿带着侯香亭和谢书璧对墓葬进行了抢救性发掘，由于经费原因，这座墓葬在发掘过后被回填，没有保留下来。
董园村一号墓现场
根据郦道元《水经注》记载，这里埋葬着一个庞大又著名的家族——曹操家族。《水经注·阴沟水》记载，“城南有曹嵩冢，冢北有碑，碑北有庙堂，阙北有圭碑。题云，汉故中常侍长乐太仆，特进费亭侯曹君之碑。”曹嵩是曹操的父亲，“曹君”指的是曹操的祖父曹腾。董园村一号墓会是曹操家族的墓葬吗？带着这个疑问，考古人员对墓葬进行了发掘。
谢书璧手持手电筒从封土塌陷后露出的一个洞钻进墓中，很快便捧出一件东西，李灿看到之后大吃一惊，原来这是一件用玉片编制成的物品，一块块玉片在阳光映照下发出莹润而幽微的光芒，他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摩擦着连着玉片的丝线，那丝线立刻露出了银色的光泽。李灿一眼就认出这是传说中银缕玉衣的残片。玉衣也叫玉柙，它诞生于厚葬之风盛行的汉代。上千片玉片连缀在一起，覆在墓主人身体上，这不仅是墓主人身份与财力的象征，更寄托着墓主人希望灵魂永生的夙愿。
玉衣出现在汉代文景以后，作为汉代的一个重要的墓葬制度而存在着，银缕玉衣的出土，证明董园村一号墓是一座汉代墓葬。据范晔的《后汉书》记载，诸侯王、列侯、始封贵人、公主薨，皆令赠印玺、玉柙银缕。也就是说，拥有银缕玉衣的墓主人可能会是汉代的一位诸侯王，或是列侯、始封贵人或公主。东汉时期亳州地区三大家族曹家、夏侯家、丁家，被封为侯的仅曹家一家，玉衣也仅有曹家能有资格使用。对亳州历史极其熟悉的李灿，立刻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，这座墓葬的墓主人很可能是曹操家族的成员。由于墓室曾被盗掘，墓葬中室券顶上留下了巨大的盗洞，随时会引起塌陷。李灿决定，进行掘顶式发掘。在拆除中室券顶的时候，李灿惊讶地发现，许多砖块上竟然带有文字，在这些刻有文字的砖块中，李灿找到了与墓主人相关的线索。
银缕玉衣出土震惊世界
在整理这些字砖时，一块字砖上的文字再次点燃了现场。只见这块砖纵向阴刻着5个字“为曹侯作壁”，表明墓主人的身份是曹侯，印证了李灿之前的猜想，这个墓葬属于规模庞大的曹操宗族，而且墓主人的身份是一位曹侯。那么，这座墓葬有可能是曹操的墓葬吗？专家们的结论是否定的。据《三国志·魏书·武帝记》记载，曹操谥曰武王，二月丁卯葬高陵，也就是说，曹操是以武王的身份下葬高陵，所以曹操墓葬中应该出现武王的字样，这里的曹侯，指的并不是曹操。那么，这块文字砖上记载的曹侯是谁呢？东汉末年曹氏家族中一共有3位侯爵，除了曹操以外，还有曹操的父亲曹嵩与曹操的祖父曹腾。
银缕玉衣
墓葬中室的室顶被全部揭开后，考古队员们开始清理墓葬中室的淤土。这是一项持久而巨大的工程。原来银缕玉衣的玉片已经散落在这片淤土里。一件玉衣大概有2000件玉片构成，想要将它们找出来需要极大的耐心。随着一块块玉片重见天日，李灿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。按理说一件银缕玉衣编缀的丝线应该皆为银丝，但在发掘过程中，除了用银丝编缀的玉片外，考古队员们还发现了多件用铜丝编缀的玉片，并且数量还越来越多。用银丝编缀的银缕玉衣中，出现大量用铜丝编缀的玉片，暗示着除了银缕玉衣之外，可能还有一件铜缕玉衣。这个发现提醒了考古专家，也许这座墓葬的墓主人不止一个。与此同时，考古队员们还在淤土中发现了另一组精美的文物：两对玉猪。在两汉时期，猪是社会财富的一种象征，以玉猪随葬，让死者两手各握一只，象征着把财富带到另一个世界。
四只玉猪。一件铜缕玉衣、一件银缕玉衣。专家们判断，墓葬之中应该安葬着两位墓主人。经过漫长的发掘，置于墓葬底部的石棺台终于显露在考古队员们眼前，他们发现这里果然安放着两座石棺台。至此，考古队员们完全确定这座墓葬之中一共安葬着两位墓主人。能并排放着的棺材，只能是夫妻，不可能是其他关系，所以说，董园村一号墓应该是夫妻合葬墓。夫妻合葬是中国古代一种古老的葬俗，在西汉中期以后，除了帝王皇后陵为同茔异坟以外，社会上普遍流行夫妻同穴合葬。根据汉代葬俗，专家们推断这位身着铜缕玉衣的墓主人，就是墓主人曹侯的妻子。那么，这位曹侯会是谁呢？
墓主人是曹操之父曹嵩
专家们将目光放在了曹操的父亲曹嵩的身上。曹嵩是宦官曹腾的养子。东汉末年，宦官权力滔天，不仅深度参与朝政，甚至可以封官晋爵，曹嵩的养父曹腾就被封为费亭侯。曹腾死后，曹嵩承袭了养父费亭侯的爵位。在灵帝时期，擢拜为大鸿胪、大司农，先后掌管国家的财政、礼仪，位列九卿。公元187年，他又利用东汉的捐官制度，花钱买了一个太尉，位列三公，达到了政治生涯的顶峰。专家们认为，这位位列三公之一的曹太尉曹嵩应该就是这座墓葬的主人，而曹嵩的养父曹腾同样是曹侯，为何这座墓葬的主人是曹嵩，而并非曹腾呢？专家认为，墓是夫妻合葬，曹腾是太监，不可能是两个人，因此董园村一号墓应该是曹嵩夫妇的墓葬。
一号墓后室内部
很快，墓葬中又出土了一件文字砖，让专家们的判断有了进一步的依据。文字砖上刻有“延熹七”的字样。这说明造墓者们营建墓葬的时间应为延熹七年，即汉桓帝延熹七年，公元164年。之后出土的“为曹侯作壁”的字砖，说明墓主人是侯，延熹七年之前被封侯的有曹嵩、曹腾，延熹三年曹腾去世了，汉代有生前为自己造墓的风气，这说明董园村一号墓是曹嵩的墓葬。专家们认为，两汉时期厚葬之风盛行，上到帝王下至百姓都在生前就开始修建自己的阴宅，而曹腾死于延熹三年，此后一定会立刻下葬，墓葬中绝不可能出现延熹七年的字样，而曹嵩死于兴平元年，也就是30年之后，完全符合提前营建阴宅的风俗。所以，这座墓葬的墓主人应该就是曹操的父亲曹嵩。
墓主人身份的确认，让考古队员们十分兴奋。墓葬很快清理到了后室，一件件珍贵的文物，拂去历史的尘埃，重现世间。董园村一号墓的发掘终于结束。尘封多年的曹氏家族墓葬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。曹嵩墓这个重大的考古发现震惊了全国，墓中出土的银缕玉衣和铜缕玉衣，也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目光。但李灿并不在意外界的关注，而是把目光放在一座距离曹嵩墓只有百米的封土堆上，他认为这座墓葬的墓主人一定也与神秘的曹操家族有关。
一段关于东汉末年曹操家族的风云篇章，正在被逐渐揭开。（记者 路振杰 文/图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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